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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魁夷画意

1999-01-20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十几年前,在沈阳举办过一次日本画家东山魁夷的画展。画家那种静穆亲切、典雅质朴的风格,以及光和色折射出来的灵魂的纯净清澈,使我受到很大的震动。对这位听到名字不久的画家,可以说是初相识便相知相亲,觉得自己的心灵和命运与画家的心灵与命运有一种天然的沟通与关联,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共鸣。在那短短的时光里,经历了灵魂被震动、彻照、抚慰到复归于宁静的过程,感到受到一种“乐莫乐兮新相知”、“如坐光风霁月中”的审美愉悦。

画展的第一幅作品,是作于1950年的《路》,一条浅灰色的乡间土路被烘托在娇嫩的绿色禾稼和蔚蓝色的天空之间。如此简洁,如此清纯,富有朝气和生机,也透露出画家的沧桑之感以及对自然和人生的亲切关怀和坚定信念。

两三年后,我有幸结识了青年学者毛丹青先生,谈及东山魁夷的画,原来他也是东山魁夷的一位知音。他博学机敏,感悟力强,对东山的艺术世界有深刻的理解。我们的交流非常投契,日后他竟慨然以一部珍藏的原版《东山魁夷之路》相赠。这部书记录了七十高龄的画家重访他出生、成长、创作、生活过的地方的经历,有写真,有画家的散文,展现了画家安详、沉静的身姿和智者的风范。特别是这本书从画家大量作品中精选出30幅左右的代表作更闪耀着灿烂的光芒,流露出令人沉醉的温馨。

在朝夕揣摩品赏这些作品的快乐时光,零散地记录下一些心得,试图用文字表述对这些作品的理解和感悟,以期更近地贴近画家的灵魂。画家的灵魂融化在葱翠的山色中,悠扬的林韵里,净洁的雪原上。杂色斑驳的世界被提炼得如此纯净,人世的一切扰攘污浊都被屏弃在庄严的画框之外。宁静、和谐的光辉洒满山岭溪涧的每个角落,心灵深处的荒秽被一把晶莹的银锄剪锄净尽,如母亲温柔的手轻轻放在头顶。宽容,恩惠和爱与一切面对这片山水的人同在。

残照。只有上帝才能雕塑出这样雄浑壮阔的山峦,只有夕阳的抚爱才能给这沉睡的岩石镀上如此富有生气和灵性的光彩。浓重的阴影、浅亮的山脊和明媚的霞光色调丰富的变幻,以奇妙的语言启迪你在自然的伟力面前深深地折服,膜拜宇宙不可知的神秘瑰丽,皈依自然之神的宗教。

峡谷。碧绿的春水从覆满白雪的谷底潺潺流泻。丰厚圆润的积雪初融,以极其优美委婉的曲线勾勒出溪涧的轮廓。满目的洁白和碧绿几乎占尽春光,赭灰色的岩石只能怯怯地点缀其间。你听见“清泉石上流”的泠泠清韵了吗?你感到春天的脚步声亲切的召唤了吗?

青响。宏大奔放的绿色交响乐,回荡在这片青苍的世界。激越昂扬的歌吟是它,岑寂安详的期待是它,使你无法辨识。每一根枝条、每一片叶子都在诉说对生命的衷心赞叹。在这由千万株乔木构筑的圣殿面前,葱绿的抚爱回环在你身边,葱绿的温情流溢在你血管里。我相信即使是邪恶的灵魂,此时也会抛弃五颜六色的欲念,接受葱绿的旋律的洗礼。

雪原谱。如果皑皑雪原上有节奏地排列的松林是蓝色的,你会感到奇怪吗?如果一片壮丽而又精致的山野只有两种颜色,你会觉得单调吗?我期待你的回答。如果你说雪后的松林应当是蓝色的,如果你说蓝白两色千变万化的交叠是极端的丰富和极端的纯净的统一,我将引你为知音,相约去寻觅这恍若梦境的景色。

月篁。月色朦胧,极薄极薄的轻纱笼罩着这片沉静的竹林。竹林在月色中醒来,以各自不同富有个性的舞姿朝向那片清幽的银光。月亮隐没在画框之外,只见那片清辉,那片梦一般轻柔的抚慰。分不清是德彪西的《月光》还是舒曼的《梦幻》,总觉得一片悠扬的画外音响起。愿天下的有情人都在这里倾诉衷情,请竹林作证,请月光作证。

除夕。从安谧的山野来到扰攘的人间。岁暮的小城本应沉醉在守岁的欢乐里,可是雪花飘飘,弥漫天地之间,密密相连连绵不断的屋顶泛着淡青色的光,透出一派岑寂和庄严。几个窗口露出隐约的灯光,间或有疏落的爆竹声依稀传来。这是画家最亲切最倾心的祝福,愿辛苦了一年的劳瘁的灵魂快乐地度过这个夜晚,愿每个陌生的屋顶下的家庭此际忘掉年来年去的慨叹,愿岁暮的雪花带来好运,愿仇隙、嫉妒和冷漠都融化在对旧岁的怀念和新年的憧憬里。

寂静的黄昏。山峦和树影都沉睡在幽蓝的暮霭里,苍茫,寂静,也许还有点神秘。只有那条亮晶晶的柔韧的瀑布如同划过乌云的闪电,给这太沉闷的世界一线跃动的、希望的、明亮的光彩。一缕轻柔的、连绵不断的流水声隐隐传来,向你倾诉这莽葬山林的关切和温暖,召唤你忘情地投入它的怀抱。

东山魁夷,横滨市人,生于1908年,日本东京美术学校研究生毕业,曾在柏林大学学习美术史。其作品在日本全国美术展览会多次获奖,后历任全国美术展览会评委、常务理事、理事长、顾问,是日本最负盛名的风景画家。曾多次访问中国,是日中文化交流协会常务理事。东山魁夷先生已于几年前逝世,谨此表示世纪末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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